阮家的守宅老仆将两人让进,领着他们穿庭过院,沿着回廊走到一扇月亮门前,伸手将门推开,满林梅花如画,扑入眼帘。

    踏进林中,似从凡界踏入仙境,一株株梅花各具风骨,姿韵迥异。

    置身花海,脚下落瓣无声,唯闻湖水拍岸,远帆穿花而过,花下空待棋盘。

    叶桻漫步花间,耳畔回响着阮雯饶有兴致的讲解“这株叫龙游,枝干弯曲流畅,朵大浓香……这种叫照水,花朵向下,顾影自怜……这是台阁,花中叠花,一朵两重……那株叫金钱,花中有孔,是梅里财神……花瓣内扣的叫算珠,一株双色的叫同心……并肩的三株是玉蝶梅,朱砂梅,丽友梅……”

    那么多名字,他怎么分得清,阮雯来到一株素淡的绿萼白梅之下,“这株是我出生那天爹爹栽的,他不盼我夺目出众,只盼我普普通通,平平安安。”

    跟雯儿同岁的梅花?满林佳丽,他只记住了这一棵。

    此刻这株绿萼白梅下静静立着阮雯的墓碑,碑上飘着零星的白色花瓣。

    莛荟一见,眼里浮泪,她抽抽鼻子,绽出笑容,两步跑上前去,“表姐,我总算又见着你了,你一人赏梅多无趣,我来陪你。”

    一屁股坐在墓前,将带来的包裹一一展开,“我带了好多东西给你,瞧,这是你画了一半的‘归雁守林图’,我学你的笔法,替你画完了树林,还添了刚出生的雁宝宝和几个没孵出的蛋,我画技拙劣,你可别用砚台掷我……“

    “这是过年的时候宁夫人给我的虎头娃娃,我一想你,就在娃娃身上绣你的名字,现在都绣满了……这是我新学会的剪纸人,我剪了咱们两个,窗上贴了一对,送你一对……我编了个织花镂空的腰坠袋子,把捡来的彩色小石头装在里面,怎么挂都好看……这是蛋壳儿不倒翁,这是你最爱吃的粽子糖,这是我前几天糊的风筝……”

    叶桻见她一路辛苦,扛来的都是这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无可奈何的一笑,自己到阮雯父母的墓前焚香拜祭。

    待他回到阮雯墓前,莛荟仍在絮絮叨叨“表姐,你看这是谁?认不出来了吧?它是圆宝呀!是不是比去年大了好多?整天倚胖装憨,实则可厉害呢,笼子咬坏了一个又一个,到这儿来的一路上倒是出奇的乖,可见它也想你。”

    她抱着兔子一通问候,又让圆宝表演各种把戏,逗闹了半天。

    “表姐,叶哥哥一直死瞪着我,嘻嘻,我再不把你让给你相公,你也要着急了吧?”

    捉着兔爪拱了两拱,向阮雯道别。

    叶桻哼了一声,“乖乖呆在左近,你若乱跑——”抬手比个抹脖子的动作,莛荟吐了吐舌,抱着兔子退到一边。

    梅林深处花香影重,莛荟没溜达多远,就听到一阵扑簌簌的鸟翅声,抬眼一看,一棵殷红的梅树上停着一只白羽黄冠的鹦鹉,与昨天在湖州街头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莛荟欢喜得差点叫出声来,鹦鹉摇头摆尾的立了一阵,扑翅飞到另一棵梅树上。

    莛荟扭头看看,叶桻正在墓前呆呆沉思。

    她抱着兔子轻手轻脚的跟着鹦鹉,那鹦鹉飞飞停停,莛荟不知不觉越走越远,转眼到了湖边。

    鹦鹉落在离湖岸不远的一艘小船上,船头坐着一个少女,正是昨天街头耍鸟卖艺的姑娘,那船上还停着好多大小颜色各异的美丽鸟雀,少女肩上臂上就落了五六只,莛荟看得心痒难捱,“你的鸟儿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