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科学的是工商管理,学校不太好,就一破二本。能为“恒穹”工作,应该说混得还行。

    作为一家主攻智能家居的自动化系统企业,“恒穹”的规模比不上行业巨头,但怎么说也是地方一霸,凭我二本毕业证的含金量,本来是怎么也挤不进的。但就三年前,这家公司在社会面开启紧急招募,据说是内部出现了动乱,有高管跑路自立门户,需要人来填窟窿。我抓住机会,大着胆子投简历,后在人事部门从事档案整理工作至今。

    又一次冲洗。因为不想再看到镜子里的人影,我执着地弓着背,闭着眼摸到毛巾,扯下来,用力地揩了把脸。粗糙的毛巾面碾过皮肤,把我的鼻涕眼泪全给挤了进去。

    我不喜欢有雨的天气。很多时候,它让我变得古怪,就像现在这样。

    借由毛巾的遮挡,我允许自己放松十秒。我数数,从毛巾里挣脱出来,像溺水了的人呼吸到第一口空气那样重重地喘息。

    我把毛巾洗净,扔进一边的消毒机里。重新戴上眼镜,视野里清明了不少。整点的钟响了。十二点,部长一定等急了。我认命地叹了口气,加快速度穿过走廊,越过两扇全自动玻璃门,站在人事部部长的专用办公室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

    里边传出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进。”

    “部长,您找我……”

    余光里,我知道部长是背对我的。但我像见了老师的小学生似的,端正地站在门口,脖颈微微低着,仍不敢抬头看他。

    这办公室我来过太多回,以至于记住了里边的每件陈设。它是半空的,对着街道的那面墙壁被设计成了整块的落地窗,部长的办公桌正对着它,累了乏了的话可以看点辽远的风景散心。

    有时部长会立在窗边远眺,眼界从写字楼延展至江边,其中多少风光一览无遗。然而部长目光沉定,就好像一位至高无上的君王在审察他的领地。

    我月薪七千,有五险一金,在通勤距离二十分钟的地段贷款买了一套两居室,分二十年还清。部长上两个月刚全款买了栋别墅,不贵,五百万带软装。我和部长之间的差距,大抵就是这样。

    部长从落地窗那边走来,我能听见他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以及愈发逼近的呼吸。他周身萦绕着一股淡雅的气息,大概是前阵子某家大牌推出的新品。林玫跟我说过,这家高端线的香水一瓶就抵我一个月工资,等绝版了炒起来又是有价无市。我吸着抵我一个身价的香气,委屈霎时间如垮了提的洪水般满溢出来,见缝插针地挤满我四肢百骸。

    我不清楚自己这矫情从何而来。部长都把手搁在我腰上了,我却感觉胸口烧着火,堵着石块,本能地畏怯起之后的事儿来。

    觉察到我身体的抗拒,部长不满地训诫我说:“孔柯生,你抖得很厉害。”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我没有不乐意。可能,有点冷吧。”

    “管好你自己。”部长生硬地重复了一遍要求。

    我只得再给他道歉,并再三保证没有下次。

    他没有继续怨我,也许是觉得不值得在我这号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今天上身穿的是件宽松的卫衣,内里有一层柔软的短绒,oversize的中性款式,很方便人把手伸进去取暖。我感受到部长带着凉意的指腹在我腰眼处打转,寒气和热意同时刺激着我,我心跳如擂鼓,在他的动作下很快起了反应。

    他就在我身前,我俩肌肤相贴,他不可能发觉不了我的变化。我听见他轻松的调笑:“这次好快,是不是有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