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城隍庙坐落在这个烟雨小城日出的那一头,离主城区不近也不远,早些年还有丝丝人气,后来随着另一座要大上许多的城隍庙兴起,便没落了。据传闻,这座城隍庙破败的原因还有一个,不论求什么愿,都会适得其反。许愿身子康宁的,反而病重,求财的,最终一穷二白。都说这个地方被诅咒了,如今再没有信徒来延续烟火,而没有信徒的下场,就是沦为乞丐和无家可归之人临时的遮风避雨之处,随着时间慢慢坍塌。

    越过一段台阶,便能看见城隍庙门口破烂的两道门,一道已经歪了下来,将掉不掉,另一道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点会有人来访,微微的向里面敞开着。

    青葙心里没底,缓缓将那扇尚且完好的门推开,踏了进去。

    大堂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几尊佛像歪七扭八的倒在一旁,灰尘很多,角落里面遍布着蜘蛛网,外面的光线从漏了几个大洞的屋顶斜射进来,将这里面照得跟外边一样亮堂。

    “先…生?”青葙的声音发着抖,下巴很痛,骨骼有些错位,大概是青紫了一片,连带着说话都断断续续的颤。

    “先生…?”

    青葙生生咽下几口疼痛的口水,环顾四周,这屋子没有内间,四周空荡荡的一览无余,没能第一时间见到想见的人青葙有些绝望,几欲发狂,但她还是不死心的又向前走了几步。

    “先生,我想见您。”

    回答她的,似乎只有空气,青葙失魂落魄,瘫软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半晌,佛堂内侧凭空多出来一扇门,一道低哑的男人声线从门内传了出来:“你来了。”

    青葙诧异的睁大眼,站直身子,男子已经瞬间来到了她的面前。来人面相约有四五十岁,穿着打扮一身深灰色的道袍,手持拂尘,横竖都像个道士,却自称算命先生。

    神秘的算命先生是青葙此刻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青葙自幼丧母,从小便跟着在城里私塾教书的穷酸秀才爹爹长大,爹爹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固执且认死理,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在他的影响下,青葙也被带了个七七八八,一直到她因为意外落水,被人救上了岸,坚定不移的唯物世界主义观从此崩塌。

    落水的原因她已经记不清了,总觉得那时候的记忆莫名丢失了一段,等她醒过来,已经躺在了自己的闺房,平日里不苟言笑,严肃古板的爹爹在一旁哭得老泪纵横。那之后,她家爹爹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如若不是两人相依为命伴了十几年,青葙早就摸透了爹爹的性子,都要以为这人被什么东西给换了个芯子。也是从那之后,青葙才知晓了自己对于爹爹的重要性,世上千般哀苦事,万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也是她变得如此惜命的缘由之一。

    而后,青葙开始能看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以为是自己患上了癔症,萌发些幻听幻觉,倒没有多大在意。紧随其后第一缕亡魂出现在她面前,跟她搭上了话,她才猛的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自己这是,见鬼了。

    那人是家在西边的阿婆,只要穿过两条街,就能看见阿婆的屋子,那间小屋子位于城郊口,青葙小时候爱跟着小伙伴出城玩,每每都能看见阿婆一个人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孤独的张望着前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阿婆为什么没有亲人,也不懂阿婆为什么要独自住在破旧的小屋子里面,也还没等到自己长大,阿婆就病重离世了。

    印象里阿婆爱拿些糕糕点点给她们这群小孩子吃,是个慈祥又温和的老人家。阿婆离世的那段时间,青葙还总是梦见阿婆,梦见她屋子门前的那张石凳,屋子后面的那颗大槐树,梦见下雨天,梦见阿婆的小屋子不停的漏水,雨水从屋顶破开的小洞渗透下来,很快就打湿了阿婆的床,怎么都干不了,阿婆还在梦里面说自己很冷,很冷…

    起初梦见阿婆,青葙还会跟爹爹说,被秀才爹爹给训斥了几顿后,不了了之。随着时间一长,不再做那个梦,就逐渐忘却了,再后来青葙慢慢长大,连同梦境里的那个人也慢慢忘记了。

    直到…

    青葙觉得自己的癔症越发严重,去西边的药铺抓药。

    大夫的家要路过阿婆的小屋子,那座小屋子如今已经被夷成了一片平地,只剩下门前的石凳,石凳上赫然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