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元皞从梦中醒来,见忆之正并着双腿,斜坐在褥上,将一株团簇雪白的珍珠梅插入左右两耳,掐颈细长肚的铜瓶中。她见元皞醒来,笑着将铜瓶转了个角度,问道“好看吗?”

    元皞盯着忆之,说道“好看。”

    忆之斜睨了元皞一眼,笑道“我说这花儿。”

    元皞笑了笑,忽觉闻到了一团粥饭的香气,疑道“外头在煮什么?”

    忆之道“荠菜猪肉羹。”她又继续说道“我与卓华尔、麦提亚一起上山摘荠菜时,瞧见的珍珠梅都结了果,也唯有这一株还放着花儿,我就撷下带回来。我还拣了好些胡杨树的叶子,铺在院子里头晒着,等再晒几日,拿来做枕头。宋国素有用干花儿,谷子作枕头的,我想试试用胡杨树的叶子,能不能成。”

    元皞听着听着,却笑不出来了,他问道“你出去过了?”

    忆之笑着嗯了一声,又看了元皞一眼,见他沉着脸,不觉有些害怕,问道“怎么了?”

    元皞道“你何时出去的?”

    忆之瞧着他的神色,踟蹰着说道“大约卯时吧……”

    元皞出着神,眸子里有惊疑之色,他低声道“我为何没有发觉?”

    忆之不解,也不敢多话,一时低下头,双手相握,局促地互相摩挲着,说道“往后,往后我再去哪,一定告诉你……”

    元皞骤然起身,蹬了皮靴,打着赤膊,只穿着一条长裤,直瞪瞪就往外闯。他撞翻了铜瓶,一脚踏在珍珠梅上。

    瓶中的水洒在地毯上。忆之呆了半日,只能去衣搭子上捧了貂裘,尾随而出,穿越门洞,平铺在院里的胡杨树叶子中央被扫荡出一条小径,她继续往前,只听元皞喝道“即刻启程,返回兴州!”

    元皞见院中的人三俩围着锅炉,捧着碗喝着热羹,并不动,只是抬眼望他,不觉恼羞成怒,一脚将架在火堆上的铁锅踢翻,又喝道“还愣着做什么!”

    锅儿连肉带粥扑在了地上,章元忙上前作揖道“兀卒,不可……”

    话还未说完,已被元皞揪住前襟,提了起来,他恨道“你若再若说一句,就地打死。”

    章元红涨着脸,只得忍气吞声。

    苏努尔将手中的胡饼摔在地上,站起身,他笑望了忆之一眼,双手抱拳,道“遵命,兀卒。”说罢,又是催促,又是踢人。

    元皞回过身,见忆之在身后,捧着貂裘,凝望着他,不觉愣了一愣,只见她微张了张嘴,复又抿紧,将貂裘塞给他,转身走了。元皞想要伸手去拉,却又不敢伸手去拉。只得狠狠心,不去理睬。

    众人很快动身启程,忆之垂着头,骑着马,先时离元皞只有二三匹马的距离,渐渐越来越远。

    元皞回头望一眼,又继续打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