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能看明白的好处,赵七又怎会不明白?只是别无选择,没法阻止罢了。

    三月初,兴元帝召康王入宫,商议出使东京事宜,议定出使的规制、礼品、同时与天枢重申盟约。

    从各方面传来的消息证实,凶顽狞恶、强大难敌、吞辽灭宋、横扫南北的女真金国,千真万确被天诛北伐军灭亡了,前后耗时不足半载,比当年女真人灭辽破宋还快。

    而就在前年此时,这个只用一只手(金东路军),就将南宋打得满地找牙的金国,还是强大如斯,犹如巨人一般令人仰视。谁曾想,转眼之间,就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当真是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到了这个时候,纵然是再没眼力见的南宋朝臣,都清清楚楚明白了一件事情:天诛军的强大,远远超乎想象。能把金国这庞然大物彻底干翻,从天下这场棋局中抹去,这是何等的逆天?

    金国对南宋,如同大人打小孩;天诛对金国,则如巨人打常人;那么,天诛对南宋呢?岂不是如巨人拍侏儒,象打着玩一般?

    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南宋朝臣,很快就有了统一认识,由过去对天诛军一无所知,甚至妄自尊大,迅速转变堕落为畏之如虎,闻名色变。交口称赞兴元帝早就先见之明,早早与天枢结盟。天枢之主乃渊圣之后,而南朝之主乃渊圣之弟,双方乃叔嫂之邦,更应坚定盟约,共结万世之谊。仿佛所有朝臣都选择性地忘却了,当初见到那份盟约时,对官家的抨击指谪,闹得满朝风雨的情状。

    如果说,当初赵七、赵九两兄弟,先后与狄烈签订那份“卖国”盟约,还是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甚至过后有反悔之意。待到此时,北伐胜利,金国灭亡,这对帝王兄弟,终于端正了自己的态度。认识到了天诛不可敌。那位华王手中掌握着十万天诛强军这把利剑,已经斩下了金国这只庞然大物的“头颅”,下一刻,剑指何处?此时若不小心讨好,曲意迎奉,简直就是送借口上门,伸长脖子等砍啊!

    出使前夕。兴元帝召康王入宫,着重谈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按皇宫起居注官员的记录,兴元帝与康王兄弟二人,在垂拱殿进行了友好和睦的交谈,整个会晤过程。言笑晏晏,气氛融洽,实为君臣相宜,兄友弟恭的典范。

    会见结束后,兴元帝还在延和殿设宴,款待康王,为其饯行。席间官家与王爷念及父兄之死。掷箸难食,哽咽失声,相对垂泪;再论及宿敌金国之亡,欢喜无限,官家慷慨赋诗,康王以箸击杯,罄诗相和,场面感人。

    赵构回到王府当夜。突然腹痛如绞,呕吐不止,先吐残羹,再吐胆汁,最后吐血……

    整个康王府都被搅动了,皇宫闻讯,迅速派出太医。诊断为旧疾复发,当卧床三月,静心调养。

    卧床三月?康王三日后就要前往建康,乘舟过江。出使东京……这一下,全泡汤了。

    兴元帝次日亲自出宫,探视康王病情,执着九弟之手,垂泪道:“昨日朕才与王弟欢颜笑语,今日王弟竟一病如斯……王弟只管好生歇息休养,勿需烦心,出使之事,朕另托他人。”

    康王脸色腊黄,悲难自禁,自觉不能亲迎太上龙殡,实为不孝;更感激皇兄体贴,羞愧落泪。

    次日朝议,第一桩议题就是谁可代康王出使天枢?

    此时已是户部尚书的赵儆倒是想毛遂自荐,毕竟此次出使,意义非比寻常,无论谁能出使,都能极大增加声望。奈何他才刚出列,尚未张嘴,就被兴元帝以目制止。虽未着一言,但脸上满满写着“你还未够格”,将这位永安郡公(已升一级)臊得面红耳赤,讪讪归列。

    赵儆尚且如此,另一位项城县公(同样由伯升公)赵供,自然压根不敢出列自讨没趣。

    在此情况下,左相吕颐浩提出一个人选:判宗正寺正卿、齐安郡王赵士褒。

    群臣先是一怔,随即频频点头,包括兴元帝也是含笑颔首……的确,眼下除了这位齐安郡王,还真没有哪个有资格迎太上龙殡。齐安郡王原本人望就够,再加点分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