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帽女子拂了一礼:“三位请了。”

    三人讶然起身还礼:“不敢,请问这位小娘子……”

    “未亡人赵李氏,请问三位可是天枢城使,永安县公赵公儆、项城伯赵公供、太原府长史赵君?”

    “正是,不知……”

    赵儆、赵供与赵忠都是惊讶万分,他们来临安已非一日,一直不怎么受待见。九王避兵祸而出海,至今未归,朝中之事,目下都是由左相吕颐浩主持,向隆佑太后负责。由于三人的身份太过敏感,加上官家神龙无踪,无论是隆佑太后,还是吕颐浩,都不敢擅自处理。最后没法子,只好先挂起来。好吃好喝招待着,基本不谈实事,更不召见,并限制三位来使的行动,严禁擅自接触外臣。

    三人也不敢有违,老老实实低调做人,故此外界知者不多,眼下一妇人竟能随口喝破三人身份,岂不令人惊异?

    “天诛军长江荡寇,天骄营红煞扼敌之后,三位尊使的大名,必将在临安流传,无人不识矣。”帷帽女子言辞温和有礼,谈吐不俗,给人一种很舒坦的感觉。

    “不敢、不敢,此乃天诛将士之功,我等闲居此处,坐视前线流血豁命,早已愧煞,谈何名声。”赵忠以袖试泪痕,愧不敢当。

    赵儆与赵供心下不以为然,对自己“被代表”颇为不满。只是赵忠说得动情在理,而且二人虽然明面上是正副使,赵忠是助理,在宗室里爵位更非赵忠所能比,但在天枢城机构内,赵忠这位太原府长史的职权可远在这二位供奉闲职之上。故此二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唯唯而应。

    帷帽女子帽檐轻轻动了一下,似在颔首,随后从袖内取出一卷素色纸笺,递给赵忠:“请将此笺交与天骄营幸存之巾帼,聊表未亡人敬仰之情。”

    帷帽女子再次拂礼以谢,携婢飘然而去。

    赵儆与赵供待那帷帽女子身影消失后。忍不住好奇心,催促道:“快打开看看,写的什么。”

    赵忠应了声是,将纸笺展开,却发现其上只有一首诗,五言绝句,诗末有一方钤印签押。三人六道目光一齐投向那印签,脱口惊呼:“竟然是她!”

    蓦闻一阵哒哒踏阶之声,三人抬首,正见茶楼扶梯入口处。走来一名管事模样的人。冲三人长揖为礼,并呈上一封请柬:“三位来使请了。小人吕中,添为吕府外房管事,奉家主之命。请三位至百仙楼一晤。”

    赵忠接过一看。脸色先惊后喜。将请柬奉与赵儆、赵供二位正副使。

    二人接过一看,相顾一笑,坐了多日冷板凳。终于盼来了高层人物的回应。果然,姓狄的小子说得不错,外交说到底,还是得靠实力说话啊!

    ……

    百仙楼,位于临安御街中段,是远近闻名的伎楼。内中小娘,个个貌美如仙,才艺双绝,供南渡士大夫们依红偎翠,醉生梦死。楼名“百仙”,不免夸大,但十仙八仙还是有的。其中更有一仙,尽管已是韶华不再,红颜非昨,但以其昔日艳名,仍吸引着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

    现在,那位请客的吕爷,正与一位年约五旬,模样雍容的老者,在一间雅间内对饮。二人相对而坐,斜倚锦榻,除冠着袜,一手执纨扇,一手捋着三绺长须,半眯凤目,沉醉在一曲凄艳的唱词中。

    “辇彀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遇湖湘。缕衫檀板无颜色,一曲当年动帝王。”

    歌声哀婉,绵长幽怨,似有无尽哀怨,恰似楼外西湖雾霭,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