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你为什么要将无所谓的信任交给在下呢?”

    他不理解、他不明白。贾诩捏着手里面无力抽离的手,坐在榻边看着那人,往日风光潇洒的亲王却好像不见了,燃烧的画卷般化成灰烬,贾诩只是握着你的手,捏住,尚存的体温和渐弱的呼吸都在提醒他一件事,可贾诩还是张口继续说:“为什么要告诉我?”

    “到最后了还想要羞辱我吗,还是想说在下也是你的弃子?”

    一句话让本就全身剧烈疼痛的你哑口无言,嘴唇毫无血色,皮肤上遍布的血斑让你张口说话都成奢望,亮橘色的亲王袍却成了碍眼的衣物,哪里是什么荣华富贵,王侯将相到临终时刻了也不想脱掉的贵族外袄,却在你身上是枷锁了。“你…”

    “您…”

    张口就是咳嗽,全身保留的力气全用在捂嘴颤抖,脊骨断裂般的疼痛,骨头好像被砸碎了,身上还有着前几天缝合的伤口,裂开后在身上浮现大朵大朵浅色的血花,贾诩只是起身快步离开留下暗色背影,没过一会还未穿好衣物的华佗就被拉来,手里的斧子还带着未擦干净的血迹。

    他见了你只是摇头。

    贾诩感觉脑内一瞬间好似堆积成山的火药被点燃了,抓住华佗的手腕几乎拔高嗓子喊出来的一句:“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不是医生吗?”

    又扭头转向你:“好啊,你也和郭嘉一样在装病,不过殿下你可比他像多了…”

    “耍我很好玩吗?”嗤笑一声,华佗其实很想知道他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扭身撩开帷帐帘子离开,拄着拐却并未直起身板,贾诩抿唇干笑几声,华佗一边整理被贾诩扭歪挂在身上的衣物,一边走近你,榻上的人似乎生气已经快尽了,他摇摇头,只是拍拍你的肩,轻到几乎只有气流散开的力度。“你…不用太在意,你的情况…”

    就连华佗看到你嘴角一丝血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话,抹掉一点,榻上的人的体温极低,起伏的胸口还证明活着的迹象,他只是摇头、再摇头。

    军帐外好像有孩子的啜泣声,细来分辨好似是伍丹的声音,还有另一个孩子的声音…一边手心里塞了几个剥了皮的蜜桔,嘴巴张开,你奋力想要咽下去,却发现就连橘子的酸甜都是脑内下意识补充的感知,喉咙、食道、胃和肠都在排斥着进食,你只能放弃着干呕,忍着剧痛无比的身体感受缓缓抽离的血液。

    病情恶化的快,到了晚期似乎每天都是最后一天,贾诩作为军师跟着你,却在一月余内目睹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从简单的不舒适到最终恶化到起不来床,只能在临时搭建的军帐中数着日子临终的过程。他最多的话是:“你在开玩笑。”“殿下不要拿这种来蔑视我。”他似乎规避一些事实,晚上却在一边军师帐内辗转反侧,被迫驻扎在此地无法行进,亦然无法归去,前后被敌军包围的尴尬位置,主公却危在旦夕,实在是有些刻意和可笑。

    他翻了个身,好像腿在跳着疼,卷起衣摆却只是看到因为走路偏多有些红肿的旧伤。

    痛、痛、好痛。

    直到清晨微露未消的时辰,拄着拐的男人直直地闯入帐内,腿也是胀得厉害,却一刻也不想耽误——听到谁那么一声凄厉的哭叫声,或是谁摔碎了盘子的声音,马的嘶鸣,贾诩睁眼看到的是微微泛白的天空上残留痕迹的月亮,耳边却一阵阵的不停有谁在喊你的名字,他只是心下觉得有事,又规避得避开了那个既定的结局,只有飞快奔进去的华佗、张仲景的背影闪过眼前,还有史子渺红了的眼眶。

    最后是冲进去一个不稳歪斜在死人榻边的贾文和。

    好像有什么断了,贾诩双眼睁圆了,掐着你垂下去的手奋力捏着手心发凉的指尖,再摸到手腕,泛青的血管凸出来,皮肤透着死灰色,修得圆圆的指甲抠进手心,张仲景摸着你的眼睑合上你的眼睛,那已经扩散的瞳孔消失在贾诩眼前,“殿下又在耍花招。”加大力度,贾诩握着你的手耸肩,脚迈在前面,冷笑般扯起嘴角:“殿下…这时候了…还是…”

    贾诩话还没说完,只是感觉手扣住的指尖脱力地滑下去,再也握不住了,就那么垂在榻边,他怔愣一下,没人知道贾诩到底在思绪什么,只是没人接他的话,疯言疯语层出不穷,暗色的乌鸦拍打着翅膀站在军帐外,想腾空离开那样展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