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五年(公元654年),十一月二十二,酉时七刻。

    长安皇城后宫,紫薇殿门紧闭,十数宦官宫女,守殿外大院里。殿中只剩两妇人,新城眼圈微红,媚娘哭笑不得。小姑子跑来诉苦,哭哭啼啼不说话,如何主持公道?

    也没公道主持,说康郎欺负她,姐姐自然不信。您是陛下亲妹子,最受宠的公主,只有你欺负别人,没人敢欺负你。康郎胆小如鼠,每次见到你,都是大疯起。再者说来,他要真欺负你,找陛下告状多好,找我干啥?

    估计是鸡毛蒜皮,媚娘心情很舒畅,二进宫这么久,首次有公主拜见。自己曾是先帝才人,自然不受她们待见,高祖或太宗的公主,都对自己敬而远之。那两个贱人的女儿,更是横眉冷对,老死不相往来。

    新城找我诉苦,确实值得开心,等她哭声渐小,便和颜悦色安慰“新城妹妹啊,武康块儿头大,胆子却很小。借他两个胆,也不敢欺负你,是不是有误会?”

    哭声陡然响起,媚娘彻底懵逼,有这么大委屈吗?正想继续安慰,声音戛然而止,新城左手抚小腹,右手捂嘴干呕。媚娘瞠目结舌,赶紧扶腰起身,来她背后轻拍。

    都是过来人,知道她也怀孕,心中不禁狐疑。等她止住干呕,轻眨桃花眼“可不能再哭了,当心哭坏身子,对胎儿不好。新城妹妹啊,什么时候怀上的,几个月啦?”

    新城脸红了,扭捏半晌,声若蚊呐,道出日期。媚娘云里雾里,有什么害羞的,难道五个月有忌讳等等,五个月?心思电转间,嘴角扯出诡异,她没危言耸听,确实被康郎欺负了。

    现今十一月底,六月中旬怀孕,信息量很大。据探子回报,康郎五月十二,率队入诸暨抗瘟,八月初一离开。獠人褚遂良言,新城也进了疫区,并找出克制鼠疫的偏方。

    因为此事,陛下龙颜大悦,赐她数不尽的财富,新城郡增邑五千户。算上衡山郡五千,公主食邑万户,货真价实的万户侯。这是天大恩宠,高祖的千金公主,食邑仅三百户。

    也因为此事,圣人迁怒康郎,责怪他办事莽撞。若非我苦苦劝解,申饬公文早下发了,早骂他个狗血喷头。本以为够糟了,更糟心的来了新城在诸暨怀孕,长孙诠从未踏足,这孩子是谁的?

    媚娘强忍笑意,亲爱的康郎,你小子真行啊!说你胆子大,在我面前孙子似的;说你胆子小,敢让新城怀孕。这可如何是好,倘若泄露出去,倘若长孙家施压

    陛下扛不住,为维护长孙家颜面,康郎必死无疑也不尽然,陛下兴许念及救命恩,会从轻发落,但至少丢官。所以必须隐瞒,等新城生下孩子,再做其他打算。

    打定主意,转移话题“新城妹妹,康郎欺负你,因为豪州意外吗?”

    新城瞠目结舌,武媚娘都知道了,怎么泄露出去的?数次下封口令,令他们守口如瓶,谁这么大胆子,滕王叔还是秦刺史?觉的不大可能,试探着问“谁打的小报告,康郎不会有事吧?”

    媚娘知道小报告,曾听康郎讲过,呵呵笑道“豪州刺史的发妻,出身弘农杨氏,他能做刺史,全靠关陇门阀。再者说来,没不透风的墙,知道的人太多,根本瞒不住。”

    见她紧张,继续爆料“你是不知道,褚遂良、韩瑗和来济,卯足劲上书,让陛下严惩康郎。弹劾他的奏章,比城墙还高,都被留中不发。陛下知晓隐情,田赋也悉数追回,不再继续追究。”

    新城心有余悸,遗失田赋是重罪,会丢官罢职的。幸好蒙混过关,想到这略感气愤“当初是我逼他,才中贼人圈套,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难道不明真相?”

    就算知道真相,也会攻击武康,你不懂其中龌龊。媚娘不想回答,直奔主题“是否从那以后,康郎态度变了,对你冷淡许多。他就那德行,说好听重感情,说难听妇人之仁,别放在心上。”

    新城很委屈,嘟着嘴抱怨“人家知道错了,他还绷着脸,都承诺不打他了,还想怎么样嘛。昭仪你说说他,他最听你的话再敢忽冷忽热,我还打他。”

    媚娘神色怪异,不明白“打”字何解,怎么打的呀?忍住八卦念头,扯出戏谑笑意“新城放心,明天我就修书,把他臭骂一顿。因为些许民兵,敢对你摆脸色,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