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走进妈妈住的大房子,房间很暖和,却空荡荡的。妈妈专门打扮了一番,可是李恒总觉得别扭。妈妈不太会打扮,也不适合打扮,她的温和善良并不需要现代化妆品。不施粉黛的妈妈有一种朴素的美,是个贤妻良母。李恒总觉得妈妈只适合静静地坐着,动一动就会破坏她的美感,她尽说一些叫人心疼的“傻话”,就像小说里那些待字闺中的傻姑娘。“妈妈,你怎么还化妆了呢?”李恒看着妈妈施的淡妆,一下子笑了起来。

    “怎么了?恒恒。妈妈是不是不好看?妈妈再重新改一下?”妈妈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是的,妈妈,我来你就没必要化妆嘛,又不是爸爸来——况且他来你也不用化妆啊——你本来就挺好看的,你又不会化妆,干嘛要辛苦自己呢。”

    “恒恒,”妈妈说起话来就像个小女孩,她边说边指着眼角,说,“你看,是不是看不见鱼尾纹了?看嘛,还是有用的。”

    “看得见啊,妈妈!”李恒说道。

    妈妈带李恒去了一家自己常去的料理店,老板娘看到常客来了笑着打招呼“琪姐,带着孩子过来啦!”妈妈笑了笑,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和李恒坐下了。上了一盘三文鱼,妈妈喊侍者过来问“怎么今天切得有点厚呢?”侍者脸红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老板娘赶紧过来支走了侍者笑着抱歉“高师傅今天生病了,换了个师傅。要不给您重新做一份?”很快,又换上了一盘新的三文鱼。

    “你爸爸这几天还在北京吗?”他妈妈问。

    “去美国了。”李恒喝了一口茶,问,“爸爸多长时间没给你打电话了?”

    “快一个月了吧。”

    “爸爸也不回我的消息。”李恒为了安慰妈妈说道。

    “他还和那个王小姐在一块吗?”

    “早不在了,妈妈你怎么一直被蒙在鼓里”

    “有什么新情况?”

    “jack说爸爸又新找了一个漂亮的女助理,jack说他对爸爸说他单独可以胜任助理工作,可爸爸说要给jack减轻负担。这个叫‘吉米’的新助理是个交际花,名声不太好。”李恒看到妈妈的脸上露出恨恨的表情,他继续说道,“杰叔说他送爸爸和吉米约会过很多次了。”妈妈的眼里湿润了,李恒安慰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惦记着爸爸呢,你们都已经离婚了,而且他早都不爱你了。”说完这些让妈妈心痛的话,李恒才意识到他不应该这么说,妈妈已经像个少女一样埋起头哭了起来。老板娘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当李恒的妈妈一个人光顾时,她总会点很多,好像在等一个人似的,但她只吃一点点,然后看着窗外,静静地坐上一两个钟头;当母子一起光顾的时候,妈妈总会哭泣。老板娘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也不想去猜,来到她家店里的顾客都是一些有身家的人,他们会表现出一些不常外露的情绪,而她绝不好奇,总会温馨地送上一壶自己调配的乌龙茶。那些老客人总是笑着说“梅姐,有这个手艺,开个茶馆吧。”妈妈的手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杯乌龙茶,梅姐已经给两位客人添好了茶水。妈妈喝了一小口茶,熟悉的味道叫她想起了很多往事。她想起年轻的时代,大家喜欢读诗,好姐妹们人人手里捧着一本现代诗集,常常读着读着流下泪来,那时候大家喜欢古典美,打扮很简单,有才华的女生受到追捧。她的父亲是个比较传统的商人,和李万通经常合作,便想着让子女联姻。后来她们家的生意慢慢没落了,李家却因为李万通的茁壮了起来。那时候,李万通雷厉风行,顶着李家几乎所有人的反对,要进军互联网行业,而自己的哥哥则自以为高瞻远瞩故步自封把家族带向没落。那时候,李万通日夜繁忙,不常在家,但他常常会跑回家,只为见她一面。他有时候拉着妻子的手,绝望地说“我该怎么办,我要走投无路了!”她总会把温暖的手放在他的大手上摩挲,为丈夫身上的重担感到心疼,她整天提心吊胆的,怕丈夫告诉自己坏消息。她只能给他默默的鼓励。等到他们熬过了这场风暴并壮大起来后,李万通常提起自己的妻子,说她给了他战胜困难的力量。但后来,时代的浪潮变了,仿佛连人性也改变了。李万通抛弃了这份“力量”,变成了一个她不熟悉的人。当我们回忆往事时,无论往事多么繁复、冗长——这些往事总是像云烟一样在我们心海飘荡,它们因为遥远而显得不真实,快乐和悲伤都似乎变得无足轻重——它总会到达一个界限,这个界限提醒我们的意识,回忆的历程马上走完,当下的历程马上要与之接轨,倘若这段过渡的记忆属于痛苦的经历,它便会因为到达终点而显得更加痛苦。李恒的妈妈又哭了起来。

    李恒笑妈妈像林黛玉一样总是哭来哭去。妈妈总算擦了擦眼泪,刚把红颜薄命的理论搬到嘴边,就被李恒劝住了“妈妈,你得找个事情干啊,不然一直一个人呆着多没意思。”妈妈无奈地笑了,她说“有时候,你有大把时间,可是你没有那份心情,那么什么也干不成。”

    他妈妈问李恒“田田呢?”李恒发出一声苦笑,叫道“妈妈,我们都分开好长时间了。”妈妈接着说道,“她是一个多好的女孩啊。”李恒拍拍妈妈的手,说道,“是啊。不过我不爱她了。”母子终于走了,李恒给妈妈道了别,又回到了父亲的别墅。

    路上,他想念起田田来。追求爱情的人有时候会发现,不是自己掌控爱情,而是爱情将自己奴役。起初,爱情悄悄萌芽,两人似有所觉,却误以为并不爱着彼此;等到爱情之花盛开了,他们才发现爱情由来已久;时日一长,一场秋风将爱情之花吹得枯黄,两人也像无心观赏残花的人分道扬镳;来年一场春风,爱之花开始重生,可惜花相似,人不同。爱情悄悄地洒下大网,网里的人想出去,出去又进来;网外的人想进去,进去又出来。智慧与爱情,两者不可得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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