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年里,郎母着实也想多亲近可怜甫失恃的小孙子,但却都是苦于无法接近,小薇对两老的戒备与恐惧,曾让两位老人家都是伤透了心。而后又由于郎父二度中风,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更无法全力照料小薇了。

    “妈,你说什么啊!”好不容易回神的郎世云正想出声阻止自己母亲再多加破坏自己的名誉,却被一旁的心理师摇手阻止。

    郎母笑得揉揉满布皱纹的眼睛,继续往下说:

    “还有喔,小薇,你爸爸小的时候最崇拜的就是村子口的那只大狼狗,每天他都跑去蹲在狗狗旁边,有的时候别人叫他,他还会汪汪的叫两声呢!”

    “嘎?郎医师小时候也在电线杆上撒尿吗?”

    褚友梅简直是喷笑了出来,郎世云原本想要扑上前去掐死这个该死的小女人,但一阵清朗的稚嫩笑声却惊呆了室内所有的大人。

    只见小薇吃吃地笑着从褚友梅的怀里滚了出来。一时之间,郎母自然地伸手去接住他小小的身躯,却没有遭受到平常会遭遇到的反抗或尖叫。

    小薇还在笑着,而抱着自己孙儿的老奶奶虽已经是泪流满面,却不敢稍稍停下嘴里的笑声。

    小薇的状况简直有惊人的进步。

    虽然仍是不能说话,但除了与郎世云之间的情况以外,小薇原先害怕人、僵硬被动一如玩偶般的情形,均已经是大为好转。

    在多方的研讨下,众人研究出小薇很可能是因为失母的打击,再加上父亲又随即出国远行,因此对周遭的环境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全感,甚至将应该是最亲近的人的形象,与恶梦或内心恐惧所衍生的梦魇重叠。

    不过,单就一个单纯的三、四岁小孩的记忆与想象力而言,如此牢不可破的心理连结,毕竟是太匪夷所思了。

    尽管病因仍是不明,若单以目前的进展而言,小薇的情况总算是若明若晦地露出了一线曙光。

    “可是,阿云啊,妈觉得友梅跟王心理师说得都很有道理。”

    稳坐在郎世云位于台北的大楼公寓内,郎母边收拾着这几天由新竹上台北暂住所携带的换洗衣物,边向自己儿子提道。

    褚友梅还有什么话是没有道理的?郎世云气闷的看着报纸,心下诅咒着。

    “妈也觉得让小薇回来跟你住,才是长久之计。”

    他难道会不想跟自己的儿子团圆吗?郎世云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儿子沉睡的小小脸庞。为什么小薇就是无法接受他这个父亲呢?在意外发生之前,意气昂扬、急于成就一番功业的他,也许总是太过忙碌,但郎世云怎么能忘怀,就在他怀里,小薇曾是一个多小的婴孩?他怎么会忘记,小薇第一次嘟嘟哝哝地喊他爸爸时,那种好像得到了全世界般的喜悦!还有,当他将小薇高高地抛向晴空时,那稚嫩脸上充满的信任笑意?

    晓吟的死已经成功的毁了他的前半生,难道,他还要任这件事毁了他与小薇父子俩的下半生吗?

    还有薇妮他无缘的、无缘的女儿啊郎世云紧闭住眼,回忆还是如此鲜明地令人无法忍受。他不敢再放任自己多去回想早夭的可怜小女儿。

    郎世云强逼自己往现实面考量。没错,他也认为他与小薇的关系必须改善。但是,姑且先别说他在医院里忙碌至极的工作,小薇对他的排斥,才是最令他头痛的主因。在这样连他光是抱着小薇,都会使这孩子尖叫不止的情况下,小薇真能回来与他同住吗?郎世云苦苦思索间,郎母却有不同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