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一时想不此人姓名,但那日这位王姓举子赠给他的顽石,至今仍放在怀中未曾遗失。陈抟见万剑锋似乎认识这个年轻人,不由问道:“剑锋,你认识此人?为师观此人面相,下次科举非但能中状元,而且是绝无仅有的连科状元啊!”

    万剑锋脱口而出,道:“他就是个穷鬼,老丈人是个抠门精,要不是本少侠心肠好,只怕这辈子他都娶不到他的未婚妻呦!”

    陈抟听他说得没头没尾,便也懒得多去过问,径直蹲下身子,为这名王姓举子把脉。一搭之下,只觉此人脉相虚弱、肝阳暴张、气机逆乱,显是连日操劳后,又因一时忿怒导致的急火攻心。此症对于庸医可谓难如登天,但对陈抟这等国手而言,实不费吹灰之力。

    只见陈抟在他人中穴上用力一按,左手又抵在他背后暗运片刻真气,这名王姓举子当即悠悠醒转。他不认识陈抟,却一眼看到陈抟身边的万剑锋,有气无力的道:“万……万少侠,你……你又救了小生一命,小生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万剑锋一笑,道:“王兄,你怕不是病糊涂了吧?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救你的是我师父不是我,要感谢你还是感谢他老人家好了,毕竟无功不受禄嘛。”

    王姓举子忙又朝陈抟,一拱手道:“多谢这位仙长的救命之恩,你们师徒真是小生的贵人,倘若没有你们,小生不但无法娶到那么贤惠的一位妻子,更要被小人所欺,客死他乡!”

    陈抟摇摇头,和蔼的道:“福生无量天尊,老道是出家之人,救世济民乃是本分,公子无需客气。你现在身体虚弱,不宜在此久留,不如随我们暂去附近的客栈休息几日吧。”

    万剑锋下意识一皱眉,小声对陈抟道:“师父,咱们的银子昨晚都被偷了,咱们现在拿什么安排这位王兄呀?”

    陈抟从容的道:“剑锋,论到武功、医术、占卜、炼丹,你均不如你们的诸位师兄。唯独论到能说会道,使诈耍滑,却怕是古今独步了吧。若说旁人没有办法为师相信,可说说你没办法,为师决然不信。”

    万剑锋嘻嘻一笑,道:“师父,你老人家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啊?不过夸也好骂也好,既是师父开口了,弟子想想办法就是。”

    他说着慢慢把王姓举子从地上搀了起来,问道:“王兄,王钦若是谁呀,怎么把你气成这样?走,咱们先去客栈,我给你找张床躺着休息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把这个恶人是如何欺负你的原原本本的告诉本少侠,我替你出气!”

    王姓举子无力的点点头,嘴唇上下开合了几次,却终因病体虚弱难以说清。他苦笑几声,只好暂时按捺心头怒意,在陈抟和万剑锋的陪同下,逆着人流向往日车水马龙的汴河大街而来。

    或许,八王方才刚刚来过,此刻汴河大街的热闹程度竟丝毫不逊东华门前御街。百姓们有的欢天喜地,有的暗叹倒霉,还有几个仍执著的弯着腰,恨不得从地缝里抠出半块金锞子。

    万剑锋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一幕,笑着朝众人喊道:“喂,我说你们干什么呢?乾坤朗朗不好好干活,一个个在这做白日梦,幻想着天上掉金子,还是地上张银子呢?”

    百姓大多把万剑锋的话当作了耳边风,不是个忙个的去了,便是继续弯腰搜寻。只有一个小孩瞥了万剑锋一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不屑的道:“叫花子,你即使不是京城人,也该听说八王天天到汴河大街上撒金锞子的传说吧?你如果真没听说过,那你活该受一辈子穷!”

    “撒金锞子?”万剑锋还当自己听错了,忙扭头问道:“师父,这小屁孩刚才说什么?弟子要是没听错,他好像说的是八王天天上街扔金子玩?”

    陈抟微微颔首,道:“是的,你没听错。不过八王胡闹挥霍也好,韬光养晦也罢,都与你我师徒无关,眼下找家客栈让这位举子好好休息几天才是正事。”万剑锋踮起脚尖,极目远眺了半天,也没看见八王的黄罗小轿,只得搀着王姓举子继续前行。

    三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客栈门前,此刻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不断吆喝着招揽客人。万剑锋见这个老头满脸横肉,两眼透着精明,一看就是个奸商,不禁露出一丝笑意。他随即抬头看看招牌,见招牌上写着“悦来客栈”四字,脑中顿时浮现出数年前第一次来东京,这个老头欺负孤儿寡母的画面,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老头每日迎来送往,哪还记得万剑锋,见到三人在客栈门前驻足,马上满脸堆笑迎了过来,“三位客官,你们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小老儿这里吃饭便宜,店房干净,前两天人都住满了,今天一早总算有个落第书生走了,才好不容易腾出一间客房,不然还真招待不了三位呢。”

    万剑锋一把拉住老头的腕子,笑嘻嘻的道:“老头,我们三人要在你这开间房,怎么也得住上两三天,不知这价钱怎么算啊?”

    老头想了想,狮子大开口道:“现在京中的科举虽然告一段落,但举子们大多还没离开京城,所以现在城中找间空房,仍不是件容易事。但我看你们三位一个年纪太大,一个有病在身,一个衣衫褴褛,只怕多管你们要钱,你们也给不起。不如干脆这样,你给小老儿三两银子,我就让你们在住三天,另外三天之中酒菜钱我也给你们少算点,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