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洛寒雪坐在院子里剪窗花,却见一男子身材高大,装扮平平,额上一缕碎发垂在眉角,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他两手空空,走至自己身前,说道:“嫁给我。”

    洛寒雪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细细想了去,忽然嗤笑出声,且不知她对面前这人丝毫印象都无,单单是这一身的寒酸味,她堂堂洛家千金,识的字比他吃过的饭还要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你?”

    那男人眯着一双眼,还欲说些什么,洛寒雪却是眉头一皱,眼底厌恶之色深深,往日剪出九九八一种精美窗花样式的皙白柔荑轻轻一转,那把尖锐锋利的剪刀便直直扎在了男人的腰腹上。

    洛寒雪望着滴滴答答立即涌现出来的血珠,脑子晕得厉害,意识涣散前,她其实想解释一句:我只是想吓吓你而已。

    她做了一个玄而又玄的梦,梦中自己双手双脚被捆,囚禁于一处金光闪闪,富丽堂皇的高楼之上。

    那男人以一种绝对胜出者的语气在她耳边呢喃不息,病态撕咬:“心肝,你瞧瞧,这座金屋你喜欢吗?我现在是南阳首富,以前你总嫌我穷,嫌我草贱,现在你睁睁眼看一看呀,看看我何等富有!何等尊贵!如何将你拉下神坛,撕碎你狗眼看人低的丑恶嘴脸!”

    洛寒雪被人粗鲁地拽到了整面纤尘不染的巨大落地镜前,她看清了面前的人,正是那个多年前向自己求婚,被自己一剪刀伤了的江策。

    他眸色沉得犹如万年寒潭,眼眶中一片漆黑。唇角勾勒出骇人的轻笑,大手在她肩上捏出层层叠叠的红痕。

    他说:“心肝,一起下地狱吧。”

    镜前的每一帧每一景都如龙骨刻在心口深处,历久弥新。她如濒死的鱼儿毫不反抗,顺从地任由身上的男人将自己摆出奇形怪状肆意侮/辱。

    他炽热的温度打在她的身上,口中言语污秽:“你怎么这么冷啊?怎么都弄不热,你的心是不是冰块做的?”男人自说自话,“没关系,会热起来的。”

    往后浮现在眼前的一段一段画面,皆是江策掐着面如死灰的洛寒雪声嘶力竭地怒吼:“心肝,叫一句老公听听,不叫要受惩罚的!”

    晦暗难言的日子从洛寒雪晨起的一声呕吐声中戛然而止,江策望着手中的孕检单,忽地笑出了声,眉梢眼角阴霾消散,她搂着瘦得皮包骨头的洛寒雪癫狂道:“心肝,我要做爹了,我江策有生之年竟也为人父了!”

    江策停了手中所有的事务,整日整日陪着洛寒雪,陪着她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陪着她等腹中胎儿一天天长大。洛寒雪渐渐胖了点,江策摸在手中甚是满意,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和她说等孩子出生后的各种规划。洛寒雪垂头看着小腹,浅浅地笑了。

    腹中胎儿将将三个月的时候,江策请了南阳最有名的报刊记者报道自己身为人父的喜悦,宴请海内外成功人士,至尊权贵来吃喜酒。

    洛寒雪白衣胜雪,站在楼梯间上朝楼下忙着接待的江策笑,那一笑,笑得心如海阔,人比花娇。笑散了往日所有的不甘与屈辱,笑散了世间种种纷扰。

    洛寒雪大张手臂仰面从足足百余阶金晃晃的台阶上滚下来大口大口呕着鲜血时,江策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未抓着一缕。

    “哎哟哟,醒了醒了,这世道啊什么人都有,自己是双破烂鞋了,还嫌弃这嫌弃那的!策子啊,叫我说我大舅姥爷家的姑娘就不错,能种田下地,屁/股大腰圆,娶回家啊,一年能生两三个哦!”还是那位花布单衣的妇人叨叨个没完没了,撞了撞江策的胳膊,劝说道。

    江策抿着唇,眉眼微眯,往一旁挪了一步。

    洛寒雪平复了好一会的呼吸,强忍着镇定,魂不守舍地将视线从江策的脚边挪到了已然凝了一层黑色血痂的伤口上,再到他云淡风轻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