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熊霜眼中闪露出一丝诡谲,“寡人被软禁数年,熊雪要杀早便杀了。可方大夫可知,为何熊雪始终不动手?”

    “难道是惧怕周天子……”方兴话刚说一半,也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熊雪向来不是尊王宗周之人。

    “说与方大夫听也罢,这在楚国乃是公开之秘,”熊霜指了指方兴腰中的令牌,“那便是矿山!”

    先秦时期什么最值钱?自然是铜矿——青铜在当时被称为黄金,产量十分稀缺,而且价格十分高昂。“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使用的青铜器具,以及作战使用的兵器、战车,都需要使用大量的青铜。

    故而在当时,衡量诸侯国国力强大的标准便是——祭祀时能陈列、颁发多大规模的青铜礼器,以及作战时能出动多少由青铜武器装备的军队。

    被楚国占据的铜绿山,便是当时天下最大的铜矿。自商朝人在汉水南岸发现这座漫山遍野青绿色的巨大宝藏后,中原人已经在此连续开采近五百年,其存量依旧看不到尽头。

    起初,扼守铜绿山的是商朝南方最大的诸侯、三公之一的南伯侯鄂国(噩国),后来武王灭商后,鄂侯负隅顽抗,历经百余年鏖战,到周昭王、穆王之年才将铜绿山夺回,并分封汉阳诸姬,以守卫铜绿山运输铜矿往洛邑的各咽喉要道。

    此后,鄂国中衰,地盘亦不断被楚国蚕食。再后来,周厉王再次伐鄂,使之彻底消亡。可惜,周厉王此举弊大于利——随着鄂国被灭,楚国失去节制,反倒一跃成为新的南国霸主。趁大周爆发国人暴动后,先君熊严一举夺下铜绿山,垄断矿藏。

    即便后来周王静继位,太保召公虎与熊霜在汉水北岸缔结了盟约,但楚国只是承诺移交铜绿山产出铜矿,而实际上采矿、选矿、冶炼环节依旧是楚国人操持,有的是手脚可做。

    说完这一切前因后果,熊霜欣慰一笑:“只要铜矿还在寡人手上,便还有筹码与叛贼熊雪、屈虔对峙,也就还有一丝胜算。”

    方兴却毫不留情地问道:“熊雪手握大军,他随时可以挥兵东进,夺下铜绿山,岂不是轻而易举?为何迟迟不动手。”

    熊霜早就料到方兴必有此问,但此事涉及楚国历代国君的不传之秘,自然不足为外人言道,毕竟,这也是熊霜最后的法宝。

    熊霜嘿嘿一笑,还是决定透露一二:“这铜绿山,并非楚国所有,也非大周所有,其主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寡人只是替其看守此山罢了,当然,好处也落得不少。”

    “可是,既然铜绿山另有它属,那其主人为何不会改让熊雪来看守?”方兴的质疑一针见血,“他有权有兵,岂不是让这矿山更加安全?”

    “不……”熊霜始料未及,慌忙道,“这只有国君口口相传之密令,他人无从得知……”

    方兴不依不饶:“那倘若周天子挥师南下,一举收复铜绿山,寡君又该如何?”

    “那……”

    这位大周大夫果然犀利,熊霜头上冒出豆大汗珠,忙不迭连连擦汗。

    方兴继续道:“恕不才愚见,这矿山并非免死金牌,楚君你若要当太平诸侯,还需主动出击,将军权、政权牢牢掌握,这才叫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