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打不到车,喝杯奶茶犒劳自己好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喝到过了。我顺着手机导航找到最近一家奶茶店,也许是快打样的缘故,店门口稀稀疏疏站着几个客人,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近些年奶茶点生意异常火爆,仿佛成了逛街游乐的标配,出来一趟不买杯奶茶,总感觉有所欠缺。我还活着的时候——总觉得这样说很奇怪——是楼下奶茶店常客,每次只要人一到店里,店员就知道做一杯红茶玛奇朵加冰激凌。魂穿到这个世界,形单影只,与人有异,便会不自觉与人间疏离,我才意识到有些自以为庸常的快乐其实非常可贵,而活着,本身就值得珍重。

    我看了会儿价目表,考虑好了要点单的内容。在我前面还有几个客人,一对看起来正浓情蜜意的情侣,还有一个穿着牛仔夹克的短发女孩。恋爱中的情侣总是不够果断,在点单上亦是如此,他们两个人粘腻地讨论着发胖、糖分和卡路里之类的词汇,周身散发着迟缓的粉红色的气泡。在等待中无所事事的我开始东张西望,我总感觉哪里有些古怪,又说不上古怪在哪里。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端倪所在。

    站在我前面的人一身酷女孩的打扮,整齐的黑色短发上还做了挑染处理,有几根银灰色的点缀。她站在人群中时可以称之为特别,但并不突兀,就像无数时尚都市中的无数时尚女孩那样。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下没有影子。她是一个鬼。

    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偷偷伸手从背后触摸她的肩膀,然而我的手指从她身体中穿过了。这真是件奇妙的事,虽然我常常会在夜晚见到一些鬼朋友,但他们通常游荡在废弃公园、高速公路上或是谁家窗口,来奶茶店排队还真是少见。

    “你想点奶茶?”我向前跨了一步,几乎将自己和她重合,然后捂住嘴巴装作打哈气的样子,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发问。

    她起初并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透明,也习惯了活人们从她身体中来来往往。直到我又问了一遍,她才迟疑地转头,与我四目相对。我注意到她额头上有一道很长很深的红色疤痕,边缘整齐应该是被入殓师整理过了,但还是能看出头骨骇人的奶白色。

    我点了点头,示意她往旁边站一站,和她站在一处蛮奇怪的。

    “你也是……鬼?”她显然更吃惊了,甚至伸手揉了揉眼睛,“你能看到我?可你明明有影子啊,怎么可能?”

    “这不重要,你想喝奶茶?你要喝什么?”我继续捂着嘴巴说话,很怕被其他人当成朝着空气说话的神经病。前面情侣已经顺利喝到了奶茶,店员一边急切地催促我上前点单,一边把部分配料封装,为打烊做准备。

    “我来一杯红茶玛奇朵,再来一杯……”我看了一眼短发朋友,用眼神示意她快做决定。她伸手指了指奶盖一列,还补充了一句,“加椰果。”

    她让本就贫穷的我雪上加霜。

    从店员手中接过打包的两杯奶茶,我顺着人行道往曹可公寓方向走去,短发女鬼默默地跟在我后面。直到转进一条鲜有人烟的偏僻小路,我才放慢脚步。

    “你真的能看到我?你到底是谁?”她快步跟上我,看样子她还没适应双脚离地飘飘欲仙的行进方式,应该是刚死不久。

    “我啊,我是个天师,死过一次那种,是同类还是敌人,随你怎么看吧。”我举起奶茶看了看标签,把属于我的那杯拿出来插上吸管——满足,还是心心念念的味道。

    她明显咽了咽口水。

    “你是有多想喝奶茶,不去投胎反而在这儿留恋,这种执念,你可是属于怨灵哦。”我记得自己之前在书上看到过,当一个人死了,他最直接也最应该的选择是轮回投胎,算是生命延续的一种方式。只有执念太深的人,亦或心愿未了的人,才会因为怨念和留恋徜徉在人间,又与人间那样格格不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下葬那天我家人找人给我做了场法事,按理说我不应该在这儿了”,她用手大致比划了一下做法的情况,没想到外表看起来生人免近的冷艳美女,说话做事却有极大的反差,“我不知道能去哪儿,没有人能看到我,我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

    “……”

    我一边喝奶茶一边听她介绍情况,迎面走过来一个牵着狗绳遛狗的老大爷,他的沙皮狗冲着我们俩大声叫了几声,又瑟缩得跑到了大爷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