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哂笑道:“先帝也是可怜,自家亲叔父做大,日渐猖狂,他也是忍无可忍了。而左相当年身段柔软,自以为是真心襄助,岂料也有异心。时间变了,什么都在变。想我初见左相时候,只以为他齿德俱尊呐。”

    “哈哈,齿德俱尊,就算时至今日,他的羽翼依旧觉得他是个年高德重、值得追随的长者。”

    我歪歪头:“也是,立场变了。到底在我心中,还是不自觉的偏向太后。”

    “太后,你喊她一声阿娘还这么难啊。你娘为你改变挺多的,到底她没亲自养大过孩子,经验总要慢慢摸索。”

    我咯咯的笑:“我对阿娘的看法早就变了,初见她时还不认得,也是一顶一的好印象,只觉得她另人敬畏,招人亲近。如今回想,兴许是我在离山老虎笼中吓破了胆,于是在蒙受了别人的三分暖意后就感恩戴德,涌泉相报了。”

    “你这是什么话!听着又叫人生气还有些可怜,说的跟旁人对你一点点好你就受宠若惊似的!”

    我吸了口气:“其实真的是这样,别人看不出来罢了。”

    大舅勒勒缰绳:“得了吧你,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家中你最小,谁不是哄着护着的。就说说你表哥冰儿,还有你哥让儿,老早的就当他们是个大人了。”

    我耸耸肩:“谁知道呢,临到大事上,才知道到底疼的是谁。”

    马儿左转,原先的北境王府铺开在了眼前,现在已经挂上了节度使府的门匾。

    李成蕴和节度使并一众当地官员,正站在门口静静等待。

    府邸大门的朱漆看样子是新刷的,又有两盏大红灯笼彤彤如日,不见上头有一丝落尘。

    官员们行了大礼后迎过来,亲手勒着缰绳扶我下马。

    寒暄过后在前厅禀事——四架火炮已调试妥当,各项准备已然就绪,演练场就在受降城北门两国之界的空地上,业已由围栏圈起,布好了石板制成的炮弹靶子,并有活牛两头。演习将在三日后的上吉之日举行。

    我点点头,然后一挥手:“把活牛撤下吧,莫要随意杀生,牛儿是种庄稼的功臣。”

    节度使笑道:“陛下仁慈。但用了活物见了血,叫突厥人身临其境,震慑效果才更佳啊。”

    我蹙眉。大舅说道:“牛儿贵重,陛下之虑不无道理。就把两头牛换成死囚吧。”

    一众纷纷叹好。

    我心里一惊,睁大了眼:“换成死囚,那可是会被炮轰的血肉横飞,太过残忍了。”

    节度使和桑侍郎开始劝:“陛下,朝政大事,需舍小节而取大义啊!”

    “是啊,是啊,那些死囚本就是刀下之鬼,砍头比着炮决能好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