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御书房,一夜灯火未熄,屏退了一干伺候的宫女太监,年轻的帝王端坐在案前,神色莫名,期待,隐忍,晦暗,总之是说不清道不明。

    堆积如山的奏折宫人早已收拾好,有条不紊地放置在案前,仔细一看,好似更多了些。可年轻的帝王却只端坐着出神,目光游移,落在大气恢宏的柱子上,落在雕花繁复的屏风上,落在那副大好河山的画上,或者落在灯火摇曳的烛台上,就是不落在折子上,好似这雪花一般的折子是洪水猛兽,只能避着,不能迎头而上。

    寂静的夜里,年轻的帝王低声呢喃,“萧钰……”忽地轻笑出声,往日的种种皆浮现在心头。自幼他便是众望所归的太子,可是他不够聪慧。也不是他不够聪慧,是有人比他聪慧,这人彼时萧钰。

    小小年纪便心高气傲的太子,如何能忍受太傅在学堂上夸奖的是他的陪读萧钰,而不是他自己?如何能忍受太后,便是自己的父皇瞧见萧钰时眼底的温和和赞赏,然不似对他的严厉。又如何能忍受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心里眼里都是萧钰,见之欢喜,而不是对自己的那般的毕恭毕敬,但是后来,那女子到底成了他的妃,便是那清冷孤傲的慕容惠妃。

    其实,原先的慕容惠妃是娇俏的。而慕容惠妃也对谢长安下手了,不是为着旁的,只是求而不得的嫉妒。只是为了给清冷的宫殿里,自饮自酌,一醉方休的往日一个交待。

    孩童的世界能有多大?一花一枝便是一世界,一尘一土便是一世界。而满腹怨气的小太子的世界,便是要让萧钰消失。后来,他也确实这般做了。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将萧钰推下假山。以为大功告成时却发现萧钰并未摔死,惶恐之后又得了萧钰傻了的消息,立马心安,私以为老天爷是同意自己的。

    直到如今,偶然得了萧钰只是装傻扮痴的消息,沉睡多年的心魔再度苏醒,愈发猛烈,直到今日的至死方休,毕竟他不是畏手畏脚的孩童了,也明白了什么叫永绝后患,也想从此高枕无忧。

    现在,他在等,再等一个让他期待多年,却隐有失落的消息。

    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一旁的玉玺,嘴角方才露出笑意,是真心实意的笑,不是见着太皇太后强装恭敬的笑,不是见着太上皇带了点惧意却硬撑着的笑。拿起玉玺在眼前欣赏,威风凛凛的龙,笑道:“这江山,是我萧家的,更是我萧浩瀚的!”

    烛火已燃烧至末尾,烛泪盈满烛台,御书房内影影绰绰的烛光不由暗了几分,平添了阴森的气息,莫名有些凉意。

    忽地有人推门而入,年轻的帝王眸子蓦地一亮,目光灼灼地等着那扇开启的门,瞧见正是等待已久的人,面上的喜意更甚,不着急询问结果如何,却是仰天长笑,好半晌方才敛了神色,“如何?”

    “回皇上,幸不辱命!”

    “可是处理干净了?”

    “蛛丝马迹不留!”

    得了期盼已久的消息,皇帝面上却无半点喜意,而是怅然若失,良久,方才抬头看向案前之人,到底还是浮现了几丝笑意,“好,朕知道了,你且先下去歇息,朕先前应允与你的朕心中有数。”

    那人退下之后,御书房复又只他空落落的一人,一时间,皇帝竟无所适从,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想些什么。忽地不知打哪来的一阵瑟缩的风过,油尽灯枯的烛火立时熄灭,四下黑暗一片,唯有窗外流泻而进的光辉分外明亮,却异常清冷。

    许是心虚,皇帝莫名觉得脊背发寒,私以为萧钰并谢长安的冤魂回来索命,忙不迭地起身往外走去,心中兀自安慰着,“朕乃是九五之尊,有龙气护体,怎的会怕这等小鬼!”

    不知觉间,皇帝走至慕容惠妃的寝殿,却见慕容惠妃正在自斟自饮,面色微红,眼波流转,红唇微翘,浑身散发着诱人的酒香,与平日清冷孤傲的模样大相径庭。自慕容惠妃朦胧的眸子里,皇帝好似瞧见幼时的娇俏心头一动,上前抱了酒至微醺的慕容惠妃往寝殿去,眼底是毫不掩饰的**。

    玉臂四处摸索不到就不,慕容惠妃不安分地挣扎着,娇嗔出声,“放我下来,我要喝酒,喝酒……”软香如玉,这一磨蹭,叫皇帝愈发心焦,恨不得立时便一亲芳泽,所幸床榻便在不远,不过几步便能如愿了。

    “放我下来……放我……萧钰……你怎么……不要我了呢?”

    萧钰并谢长安长驱直入,因着二人的身份不凡,且怕伤着二人,而谢长安又是个中高手,想拦也拦不住,一干人等尽皆默不作声地任由二人驾着车入了宫,径直往太皇太后的慈宁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