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榕房中早已挤满了人,除了秦家女眷和侍女,几个有头脸的管家娘子听闻大姑娘中毒,也都忙忙地入府看侍。

    青桐挤过人群到了内室,见小丫头小福子捧着硕大的盥盆跪在床前,青榕犹自呕吐不止,陈夫人怒气冲冲地坐在一旁,眼神凌厉。青桐知道事情严重,也不敢开口乱言,忽闻幽香又至,不禁皱眉,回头一看,只见薛姨娘不知何时已经进屋,与周、许两位姨娘并排而立。

    见青桐看向自己,薛姨娘轻挑眼眉,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青桐不理。一时门外报说大夫到了,众女眷便都先避入侧室,独陈夫人起身迎候。

    青桐透过帘间缝隙向外看,只见中楷引进来一位身形瘦小的男子,那人自称德济堂坐堂大夫。青桐听了心中纳罕,大姐姐病成这样,按理当请御医来诊治,莫不是情况紧急,不及前往御医属?即便如此,那也应当从都中医坊之首广善堂处请医,这德济堂,往常并不曾听说过。

    正疑惑间,只听那大夫道,“夫人莫急,小姐所食毒物极少,又及时催吐,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毒性猛烈,少不得体乏无力,须得静养几日,我开几副疏泄排解的方子,按时服用就好。”

    陈夫人道了谢,又命丫头端过中毒之物,道,“大夫可识得这是何毒?”

    青桐极力探看,只见那盘中似是盛了几块棋子糕。

    大夫取了银针验毒,又细嗅一番,回道,“这糕里混有巴豆粉,有剧烈致泻作用,又掺有少量白杜鹃,此二者混合便是毒药,虽不及砒霜猛烈,但只要分量足够,也可致命。”说罢便拱手告辞,显然不愿掺和秦府内宅琐事。

    陈夫人点头应允,中楷便先引了大夫出去拟药方。陈夫人又暗中吩咐云翠,多付些医金,嘱咐他不要出去乱说。

    青桐等见大夫出门,便又都从侧室出来,围在青榕床前。

    陈夫人对几位管家娘子道,“大夫方才说了,大姑娘中毒不深,静养几日就无妨了,诸位自去忙吧。”

    众人应声去了,只剩下秦府女眷。陈夫人又恢复了沉默,青桐等也俱不敢出声。青桐几番呕吐已是筋疲力尽,昏昏睡去。

    静悄悄地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门外襄国公秦治急冲冲地闯进来,一面道,“榕儿如何,可要紧吗?”

    众人一见国公爷到了,忙都立起身来。许姨娘最有眼力见,碎步跑至内室门口打起帘子,一面又忙不迭地接过秦治的外袍和官带。

    陈夫人心中不悦,缓缓立起身来道,“大夫已来瞧过了,所幸毒药入口不多,仍得静养几日。”

    秦治一听,松了口气,道,“无事就好,榕儿现在身份不比从前,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圣上交代。”一面说,一面接过许姨娘递过来的井湃凉茶,走至外间厅上坐定。

    陈夫人心中忍无可忍,一甩衣袖也跟了出去,低声道,“老爷只想着如何向圣上交代,如何不牵扯自己的前程么,里面躺着的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她被人下毒了,如不是天可怜,只怕早已一命呜呼了。老爷就不打算查查谁是幕后黑手吗!”

    秦治险些被茶水呛了,他从未见过陈夫人如此样子,像极了母老虎?他并非不在意女儿的生死。只是今日朝廷收到金州战事告急的奏报,圣上有意让自己重返昔日战场指挥,只怕明日便要启程,哪有时间来断这桩公案。何况这个大女儿已被圣上选定为平王妃,一脚踏进皇室大门的女儿,生死都由不得他这个当爹的决定。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与其花费精力来查找凶手,不如多想想办法保证女儿的安全。府中已然是这样了,无论出于何等目的的投毒他都没有精力去深究,明日一早就把女儿送到庄上的别院,那里他已安排下几个心腹家奴。只要力保青榕不再出事,直到策妃诏传至,平平安安地把她送入宫苑待嫁,他这个当父亲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不过陈夫人显然是不同意的,她隐忍了整整两个时辰不发作,就是在等秦治回来。满府上下还有谁会想要青榕的命?自然是不满她做平王妃的许姨娘。陈夫人就是要当着秦治的面揭露许姨娘的狠毒用心,不容秦治包庇一分,然后将许姨娘逐出府门,扭送官衙。

    陈夫人出身高贵,虽十分瞧不上秦治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但无奈世风如此,只得暗暗都忍了,秦府也基本维持了夫为妻纲的表面状态。不过说到底,秦治还是有些惧内的。尤其今日之事,涉及女儿性命,陈夫人一步也不退让,就这么狠狠地盯着秦治。秦治越发没了底气,只得点点头,“查,查,必须得查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