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虢军治下不止弘农,陆续被攻陷的卢氏、朱阳等地,也有一哄入城的梁国兵马便烧杀抢掠起来,城中街坊间凄厉的惨嚎中持续不绝。冲到房舍中掳掠、对女子施暴,乃至毫无理由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暴行在到处上演着

    到处都有杀红了眼的士兵肆虐,几处城郭横尸无数。而不久后,御驾统军行至洛阳一带的李天衢得知梁国对攻破城郭屠戮焚掠的暴行,自然也是勃然大怒。

    不过李天衢很快意识到自己终究不能被忿怒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细想,朱温虽然性情阴狠残忍,也不会顾忌纵兵屠城,但是他可并非是那种性格扭曲,极端凶残,只是为了施暴而施暴的屠夫莽人,毕竟其也有雄主之才,朱温也很清楚什么时候又该市恩贾义、收买人心,他所做的抉择,也必然会有他的目的。

    陕虢军治下当年大多百姓还是他梁国的子民,有损阴德的事干的实在太过,就算有夺回失地的机会,也将大失民心。那么朱温为何又要把事做得如此绝?寻思一番之后,李天衢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朱温这次以举国之力东征前来,势必要决一死战,实则对于是否能够赢下这场会战,他自己都没有多大的把握。

    然而朱温却又不得不来,退居关中地域的梁国与广占中原的魏国比较,人口还是大少了。国以民为本,两个割据政权彼此的疆域体量相差太大,以后国力差距也只会越拉越大,何况能喊出至如吾儿,豚犬耳这句话的朱温也很清楚他这一代不能扭转局势,也就更不能指望膝下那些不肖子孙了。

    但就算比较现在的国力,丢了中原诸地的朱温仍旧处于劣势。而激励三军允诺屠城,攻陷城郭可以肆意屠戮,任取财帛女子,由此能尽快、尽大的激发士兵的兽性与战意,这一招从古至今,尤其在唐末五代时节本来就是诸方军阀惯用的伎俩。

    就算这场会战终究难免落败,朱温更不会在乎破罐子破摔。即便我梁国还要败于你魏国,可是李天衢能够拿回去的,也只会是堆积如山的尸首骸骨,以及一处处残垣废墟!

    朱温杀俘屠城的暴行不是没有做过,本来便不是仁慈宽厚的性子,还会顾忌这个?然而这次从一开始做得便太过火,到底还是暴露了他骨子仍是个亡命无赖凶徒的本质

    李天衢脸上被一层杀气所笼罩,他又俯视桌案上表示着陕虢、河阳等地山川道路地势的舆图,以及代表敌我双方如今已经大致探明方为的黑白棋子一番,当即对肃立在帐外的宿卫军士喝令道:

    “宣解青速来见朕!”

    直到身着劲甲锦袍的解青赶入大帐中时,李天衢便干脆的吩咐道:

    “如今梁贼又攻占弘农、卢氏、朱阳等地,若是发兵往东南面侵袭,则也能流窜入汝、许等军州,以及山南东道治下疆土。传令命先锋斥候更要谨慎探觑敌军动向,不可放任梁贼再侵袭祸害其它州府百姓。

    而扬武军葛从周经卫、滑等地,不数日将抵达渑池东北面的孟州,何况我朝洛阳与陕虢军北面,乃是梁国河中军与晋国治下疆土,所以暂不必顾虑梁贼意图向东北方向侵攻”

    正说着,李天衢微微一顿,随即又道:

    “只是淄青镇王重师奉旨率军经汴、许等地,控扼陕虢军东南面通往其它州府道路要隘,想必遭遇侵攻的梁贼也将更为势众于陕虢军东北、东南方向的敌军统兵主将又是何人,也务必须尽快探觑得明白!”

    解青轰然领命,旋即立刻下去按李天衢的吩咐行事。也不过一日半的功夫,先前大胜过一场,双方斥候相较,眼下正占据优势的先锋军旅便立刻传报军情上禀:

    眼下陕虢军东北面,距离洛阳、孟州等地最近的梁军统兵主将,乃是梁国左龙武统军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的袁象先。

    而陕虢镇东南方向,极有可能继续向山南东道,以及汝、许等军州继续侵攻,迂回仍能对国都汴京构成威胁,以牵制己方主力大军的梁军主将,则是王檀、张存敬二人。

    李天衢闻讯之后,便知道北面的敌军基本也不必去顾虑,全权由葛从周自行对付便是。毕竟那一路梁军主将袁象先转任武阶要职,一直手握兵权,在梁国将领中的地位可说是极为尊崇,但主要还是仗着他是朱温外甥的身份。

    按史载这袁象先生性宽厚、不忤于物,换而言之也是很会做人。朱温有识人之明,却也不免任人唯亲,赐封自己这外甥先后历任宣武军马步军都指挥使、镇遏都知兵马使、神武、右羽林统军等都是实握兵权的要职将帅,可是李天衢也不记得这袁象先有过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