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宥暗暗叹一口气,燕三郎说中了,眼下的确是家中最困难的时期。

    一个大家族在千丝砻经营数十年,树大根深,突然短短半月内要部断舍离,其损失之重大不言而喻。许多富贵之家走到春明城,从此一蹶不振,再寻不到往日荣光。

    刑家就算原本还有余力,迁到春明城以后立刻就重新买宅整修、安顿家眷、购铺置田,除开这些硬件必须到位,还有官署买办、人情往来、供货分销谈判等等软件要办。并且刑家涉猎不止一业,除了药行之外还同时要做起粮食、油蜡等等,哪里是“千头万绪”一词可以概括?

    摊子铺得越大,用钱地方越多,资金周转必定就越紧凑。只说城郊的上好水田就必须赶在隆冬之前买下,春明城的手续有些繁琐,不抓紧就会耽误来年的春耕。

    但与此同时,刑天宥心中也是微懔,十岁大的娃娃就能看出刑家尽量隐藏的窘境吗?孩童再聪明,一般也就表现在举一反三、记性过人,至于统筹局、通盘考虑,那是大人才有的本事,是丰厚阅历积淀的结果。

    刑天宥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子,背后是不是另有高人?

    只听燕三郎道“我愿意出白银二万两,入股刑家药行。钱虽不多,至少能帮助刑家在此业上尽快立足春明城。”

    刑天宥终于动容“你要出钱?”

    “是。”这条件是燕三郎和千岁昨晚合计好的,这会儿就娓娓道来,“我能提供的也就这样多。”

    刑天宥心里扑通连跳几下。

    二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就算瘟疫爆发前的刑家也没有藐视的资格,更何况现在。有了这笔钱,刑家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打通关节,并且迅速在春明城内多点开花,攻涂家一个出其不意。

    “条件呢?”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只出店铺,其他事宜都归刑家打理。你拿我的铺子去卖药还是做别的营生都可以,但药行年底要按股分红,每隔三个月我要看账,此其一。”燕三郎的模样干脆俐落,刑天宥知道他过往战绩,对此倒不太惊讶。

    “其二,专款专用,这钱只能用在药行批售事宜,不能挪为它用,否则刑家要将二万两尽数返还于我,并且多罚两成。”

    刑天宥点头记下。

    “其三,我自己拿药材也必须是进货价,交由刑家药行替我搜罗。”

    虽然钱也很重要,但最后这一点,才是燕三郎孜孜以求!他日常要消耗大量药材,其中多数又很贵重。药行本身就是暴利,就算常买的几个药铺给他贵宾价,又怎比得上自己拿进货价来得便宜?

    那可是对折以后再对折,几乎就是骨折价了,想想能省多少钱?

    算起这笔账,千岁原本有多肉疼,现在就有多开心。

    刑天宥笑了“那是自然。”股东就是自家人,哪有自家人拿药按市场价算的?“这个不需要你来费心。”

    但是不久之后,当他知道燕三郎提药的品质和频率就再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