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云清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言毕的云清施然撩开黑袍挽起袖子露出莲藕般细腻的莹白小臂,她白皙美好的五指捻起铜盆中白帕,绞干水擦着洛南甹额角。

    那是一双一眼看去便知道平日不沾阳春水的手,拇指腹有一层薄茧,应是常年抚琴所致。

    刚穿越过来时,睁目瞬间苏巧也曾关注过冯巧怜这具身体的手。冯巧怜的手沾着熏燎的药香,却也是根根如削葱般柔软修长。

    她瞥向现在的手。

    许多年前她学过的课本中曾有一段关于巴黎圣母院钟楼怪人卡西莫多的节选,形容那位十分善良的钟楼怪人日复一日在圣母院的钟楼敲钟,仰望钟楼窗外的天。

    课本中形容钟楼怪人奇丑无比,只适合待在黑暗,他的丑是扭曲到每根手指的丑陋。

    穿越前的苏巧并不丑,收拾打扮自有靓丽之处,可她因工作原因也是个常身处于黑暗地下的人。

    她惨淡笑了笑,不知她这只已变得畸形又狰狞的手算不算得上钟楼怪人的手,活脱比她在现代时的手还可怖百倍。

    苏巧握紧拳沉默半晌,她捏紧拳又放开,可是放开一瞬心又突然揪住。

    好可笑。

    苏巧方才恍悟时内心深处觉得被背叛、被欺骗。

    但反应过来后却发现有什么值得称作被骗的?她有被骗的重要性吗?他落崖时、遇刺时只不过在执行他们自己的计划,她不过碰巧在那里罢了,她从来都是这群人中、这些计划中毫无必要又微如尘土的变数而已。

    弃子,无人需要,许她一条活路就不错了。她要造次便有人第一个不饶她。

    苏巧看向病中男子苍白的脸和紧锁的眉头想道,洛南甹见她闯入计划一定觉得可笑,逗弄她一番像逗弄一只他口中的野猫。为何要在那一晚为她牵马,为她搏彩头,为她穿鞋?

    苏巧袖中的手紧了紧。

    玩弄?好奇?怜悯?

    明明在隐村那张床上他言辞羞辱过她,可她后因冯巧怜离体及将军府暗害之事消沉,灯市那晚他与她的际会和他少年时的遭遇因此在她心中脆弱之隙埋了种。

    苏巧目光淡漠,眼眶发红。无论是怜悯或是施舍,她想她从来不需要这些。

    若冯巧怜要,那便请她回到这具身体来将那些施舍取走。

    而她苏巧……到哪里都是肆意生长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