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默默地跪下和母亲说话,皓月想到母亲其实跟在他们身边,心里的不舍要少去很多,但她仍恭敬地磕头,这是她的尊重。

    傍晚时分皓父又单独去过一次,黎晓晓正在坟前告罪,“对不起,借用您的名头,我实在是太想看看月月能走到哪一步,她聪慧又善良,我觉得她能……”

    话没说完黎晓晓就把嘴闭上了,因为她看见皓父往这里而来,虽然其他人听不到她说话,可自从皓月能听到自己说话后,

    黎晓晓改变了很多,她不再碎碎念了,万一别人能听到呢?还是谨慎为好。

    就见皓父坐在一边,目光缱绻,“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刚成亲,说话牵手你总是羞红了脸,却还硬撑着,不肯放开手。”

    说话间他露出怀念的表情,“你怀知文知武的时候,孩子动了跳了总是会告诉我,还让我记下来,何年何月小儿于腹中调皮,总说待他们生下来要找他们算账,可后来他们生下来你却总是舍不得管教,我说话重了你也要嗔我。”

    皓父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又很快褪了下去,“知文知武出生的时候,我在外面听到你撕心裂肺的痛喊声,心像是被扎成了筛子,那时候我想,你肯定比我更痛,也是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女子的不易,更明白了你的不易。”

    “后来,我教你写字读诗,你很聪明也很好学,我想你若是男子岳父大人的愿望只怕早都实现了,可惜你不是,岳父大人甚至不曾管教于你,只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教导儿子身上,我想把那些都弥补给你,更加对你好,你却怕累我仕途,每天大多精力都放在给我补身体上。”

    “父亲母亲接连去世,家里仿佛天塌了一样,是你宽慰我,陪伴我走出那段最艰难的时间,那时候我还只是个秀才,只能跑去抄书补贴家用,我现在还能记得,你出现在书观门前,看着我默默流泪的样子。你瞒着我接了手工活计,一双书,那一年考上举人,我们的日子一下子好了起来。”

    “再后来,你又怀上了孩儿,你说想要个女孩,不想她像你小时候一样,到时候我教她读书写字,你教她女红掌家,必要我们的女儿能做个读书明理的人。”

    皓父沉默良久,他的眼泪留下来,哽咽道,“如今月儿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孩子倔,不甘心屈居后宅,我能看出来,却总是不忍责备她,不论如何,我得去京城一趟,如果她真有本事,我总要助她一臂之力,只是如此一来,你我只怕要再次分离了,你别怕,等我老了肯定会回来的,回来陪着你,只陪着你。”

    又夸赞皓月道,“这孩子说不定真能跳出世俗对女子的要求,到时候你九泉之下也可含笑了,只是你千万等等我,等我找到你,我们一起投胎转世。”

    他温柔地抚摸着墓碑,“你总说遇到我是你的幸运,我却想遇到你是我的此生大幸,我教会你读书写字,你却教会我如何去爱、去付出,我们,”他笑了,“是天生一对。”

    黎晓晓觉得鼻子有些酸楚,皓父只有二十九岁,他身高貌俊,又是举人,回来这两年都有不少人想把女儿嫁给他,他却都以读书为借口拒绝了,黎晓晓还以为他是想要考中进士再图以后,却没想到他对妻子如此深情。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黎晓晓看着皓父的背影逐渐融入夕阳中,她突然有些期盼,期盼着如果他们下辈子能遇到就太好了。

    更令黎晓晓意外的是皓父知道皓月的不甘,却未曾有过任何不满,除了在安国公府来人时提过此事,那也是怕皓月不适应国公府生活,黎晓晓叹道,皓父对皓月的是一片慈父之心啊。

    此事,黎晓晓在去京城的马车上告诉了皓月,“……你以后想做什么也只管和你父亲说,我在坟前偶遇你父亲,他说他知道你不甘心屈居后院,可无论如何,他得去京城帮你,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皓月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父亲……他……”

    黎晓晓笑道,“可不许哭鼻子,你父亲兄长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皓月破涕为笑,“对,家人总是疼爱我的。”

    等到傍晚时分,一行人歇在驿站,皓月去找皓父,她跪下道,“女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