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这样给了我嫡长子的身份,如今薛姨娘又有孕,叔父当真不会疑我?”

    其实无忧最开始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但是滑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阐明,于是便陡然换个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齐明懿和岚娘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下头,然后岚娘温柔的对无忧开了口:“你这孩子不必多虑,这段时间你辛勤奔波,整日都在为家中的杂事繁忙,为人也是谦逊有礼,这府中上下都对你颇加赞扬,我们也是有目共睹的。并且,你与颜姐儿一同长大,颜姐儿既然信得过你,我们自然也是不疑的。自古‘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虽是一妇道人家,也是知晓这些个道理的。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还希望我们文哥儿有什么事都要跟爹娘讲才好......”

    无忧心里一暖,竟有些泪眼朦胧,赶紧低头掩饰自己的面色,也强行按下自己刚才试图问出的疑惑。

    一家人经历了这一整天的人来人往,均有些乏累,又叙话了片刻商量下典礼事宜,便各自回院歇下不提。

    又这样忙忙叨叨的过了几日,陈王殿下果然带了康宁公主来到了齐府找齐悦颜玩耍,因着年纪相仿,又都是活泼外向的性子,倒还真就相处成了不错的朋友。

    康宁公主生母已逝,本来在宫里是孤苦无依的,幸而人比较机灵讨巧,长得又娇俏可人,嘴甜又爱笑,倒是哄得几个兄长和后宫妃嫔都肯护着她,过得倒也不差。只是没有什么适龄的小姐妹可以交心谈话,这随着二哥出宫这一趟,见到比自己小上半岁的齐悦颜,竟真就一见如故,两个小姑娘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碰着脑袋叽叽喳喳的说起私房话来。

    “你在宫里好玩吗?”齐悦颜和康宁公主两个人脑袋碰着脑袋趴在听雨阁的葡萄藤下,地上被梦溪铺了薄毡,稍稍隔了一下地上的湿凉之气,这两个小姑娘便放肆的脱了绣鞋,只着了锦袜踩在上面嬉戏。梦溪劝了几次也劝不听,也只得依着两个小主子的意思把些瓜果蜜饯放到葡萄藤下随她们享用,自己则跟康宁公主的小丫鬟一同站的远远地候着。

    听到齐悦颜的问话,康宁公主小脑袋一歪,眼睛骨碌碌转了一下,反问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齐悦颜一愣:“当然是真话呀!”

    “其实说真的,一点都不好玩。”康宁的兴致突然就低沉了下去,“宫里的人啊,个个都带着面具,有的人脸上对你笑着,手上却可能随时向你捅上一刀,每个人都在暗地里算计着自己的利益,跟你说的话,对你做的事大多是别有用心的,但是即使你看的清楚,也不能轻易的揭穿谁,还是要同他们一样带上面具装傻,你觉得,能好玩嘛?”

    “你也知道,我生母已逝,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就一个人住了,只有自幼照顾我的嬷嬷陪着我。我也不敢哭,因为嬷嬷说,太爱哭的孩子不讨人喜欢,要是我再失了父皇的宠爱,那在宫里,我是没法生活下去的。”

    “从那以后,我就特别爱笑,也特别嘴甜,哄得别人开心,我才能在宫里过得好些,当然有时也会哭,但是与我本人情绪无关,只是那个情境该哭,所以就配合一下而已......我如果跟你说,我在宫中一年说的话,都没今天一天说的多,你信吗?”

    康宁的话,说的齐悦颜心里一痛。本来觉得作为公主是多么荣耀的事情,锦衣玉食,万民敬仰......可是如今看来,凡事都是喜忧参半,各有利弊罢了。自己本来偶尔还会抱怨两句自己生活的乏味,也会羡慕那田家地头跑闹的扎着双髻的孩童那般快活,可是如今听康宁这么说来,自己竟然比一国公主还自由和快乐一些,倒显得是自己不知足了。

    听完康宁公主的话,齐悦颜心疼的伸手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嘴巴却一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不停的抚着康宁公主的后背,试图给她一些力量。

    沉默了片刻之后,齐悦颜语气真诚的对康宁说,“从现在开始,我愿意做你的朋友,你在我这不必掩饰,不必假装,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保证所有的言论和行为都能够稳稳当当的装在这个院子里。而我,齐悦颜,拿生命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任何事情!”

    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相互对视着微笑,眼里闪着晶晶亮的光芒。

    这二人相谈甚欢,康宁公主索性叫人给陈王殿下带了话说在齐府住下了,横竖距离齐悦颜的及笄礼也就只剩下几天的功夫,还得提前走流程试试看什么的,确实在齐府待着还方便些了。

    陈王殿下那边当然是喜闻乐见,巴不得两个姑娘亲近些,自己与齐明懿的关系也能亲近些。

    又忙忙叨叨了几天,终于次日就是及笄礼的仪式当天了。齐悦颜心里默默祈祷着可赶紧过去吧,怎么办个成人礼这么麻烦,难道这就是个预警?警示自己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繁杂和讨厌吗?

    正在心里碎碎念暗自吐槽,想要睡上一觉养精蓄锐的时候,王婆婆又双叒叕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