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甘来。”云岫笑了笑,指了指潇挽手中的茶水杯,“就像你和绪风大人之间的关系是一个道理。”

    一听得“绪风”二字,潇挽的眼睛里如同凝聚了漫天星华,眨眼间,眼波流转似星河明灭。

    潇挽面有得色,像是酒逢知己千杯恨少一般,对云岫讲起了她和绪风的事儿也是绵绵不绝。

    谁教平时没人愿意给她多些时间来听听她偷心的这一段历程呢。

    “当年盛京城,大雪封天。凄惶,迷茫,走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原以为,我走过的路会成为一段历久不变的深印子,实际上啊,鹅毛大雪一盖,除了撑了伞的我,天地间一片茫茫。”潇挽讲起了往事,已然忘了她此行是来为自己的“贼祖宗”名号正名的。

    打开了话匣子,潇挽眯了眯眼,顿然睁开,比星子还要亮三分。

    别人都说,贼是独行侠,可谁知道独行侠的苦楚?她虽不是那过街老鼠,但她没有走过路过愿意同她点头致意的普通友人,没有能共饮三两杯淡酒,胡侃七八句天南地北的知己,更没有为她准备舒适的鞋告诉她“去吧,如是前路不通,往回走即可”,会在屋前会她留一盏灯的家人。

    碰上了云岫,她承认本不该如此多话,然而她就想找个人诉诉苦,管它明天的太阳还会不会升起,她今儿个就要把一肚子的苦水倒出来。

    云岫端起瓷杯,呷一口,不置一言。

    她知道此时此刻的沉默才是最好的陪伴之法。

    “我在雪地里走,四面没了光,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和没有尽头的白茫茫的路。”她垂眸,睫毛如蝴蝶欲飞时的振翅,“那一年的盛京城,一直下雪,从早到晚,从入冬到初春,仅一日停过。”

    云岫暗自思忖,那一年应为建熹八年,挼蓝代她入京的那一年冬天。

    她也曾年轻气盛,存了一份心,想要奔赴盛京城,想要救出挼蓝,一路浪迹江湖。那些嘴碎的人不知从哪里听来了通往盛京城的官道上满是积雪,无法通行,车马没法子过去,若要以一人之力踏出一条道来,唯恐才走了一半便失了准头,走歪了路,亦或是直接被冻死在雪地里。因故,她打消了念头。

    “我那时正值及笄之年,师父说,可以独自去闯闯了,我就直入盛京城,想着皇都难待,我偏要待给师父看看。”

    潇挽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居大不易,盛京城最不适宜居与行的城池。天子脚下,岂容凡夫俗子造次?

    “盛京城里的酒家不喜欢卖暖身子的烧酒这事儿是我后来才知的。当时我裹了外袍,披着狐裘小袄,撑伞四处找寻那些愿意卖烧酒的酒家,然后……”

    潇挽的双手笼在了瓷杯上,想要汲取杯身的上仅存的热度。

    秋意渐浓,从破口里灌进来的风里,夹着丝丝绵绵的桂花香,还有枯叶的浅淡味儿。

    “然后,你见到了绪风。”云岫见她迟迟没有下文,便接了她的话茬。

    潇挽的指尖敲在了瓷杯上,清脆的一声响,这一声响唤回了她的思绪,摇摇头,“并不是。”